寫一本茶書為你白頭
發布時間:2024-12-10 點擊:48
兩年前的這個時候,周重林和李樂駿合著的《茶葉江山》出版。這本書緣起于2013年末,老周跟我聊天,抱怨說《茶葉戰爭》反響那么好,這本書最初還是不好出。有編輯說首印3000冊,還提出來一堆附加條件,把他氣壞了。那時候,他的《茶葉復興》自媒體剛剛開始啟動,只有他自己全職,支離子做兼職,年底我還給他寫了篇文章,以表支持。
現在回想起來,那時候的我和他,都處在新生活的前夜。雖然過去的成績還算不錯,也面臨著巨大的變化,和茫茫不可知的未來。那時候,《茶葉戰爭》已經出版,市場和口碑都很好。他剛剛從云南大學茶馬古道文化研究所離職創業——三十出頭已經混到了研究員這個級別,洗牌重新開始,這無疑需要很大的勇氣。我從業到了第六個年頭,也有了一定行業資歷,正醞釀著離職,換一個平臺。
年后大概四月份,我和《東方歷史評論》的主編李禮,在王瓊的和靜園,和老周見了一面。當時他應該是來北京參加中華茶館聯盟的一個會議,滿屋子人都記不清誰是誰。沒一會兒,他就帶著一幫人呼嘯而去,留下我和李禮,以及張簡之——后來我們成為很好的朋友,甚至可以說她改變了我的命運,這也是我要感謝老周的地方。不久后我去北大社工作,也就簽了《茶葉江山》——我對這個人有信心,雖然還是草稿,這肯定是一本三萬冊以上的書。果然,出來后這本書成為年度熱門事件,拿了不少獎,三四十個版本在市面流通。
所以,我朋友圈里的周重林是個雙面人。一個老周經常飛機晚點,頻頻出入北上廣的各種豪華酒店,喜歡交朋友,也愿意夸贊、成就朋友,在人群中牛逼吹得口水滿天飛;轉過身,另一個老周從街頭小店鉆出來,擦擦嘴角的洋芋,上樓看書寫作到深夜,獨享安然自足的孤獨。兩個不同調的世界里,老周自如穿梭毫無違和感,這讓我想起赫拉巴爾。在《過于喧囂的孤獨》一書中,赫拉巴爾說:“基本上我是一個樂觀主義的悲觀者和一個悲觀主義的樂觀者,我是雙重的、兩面墻的,有著拉伯雷式的笑和赫拉克利特式的哭。”
如果在研究所一直混下去,老周遲早能混成一個帶頭大哥式的學霸。他其實挺適合做學術的,勤奮而敏感,對材料有著饑渴的占有欲,也有足夠的問題意識,而且清晰明白自己擅長做什么。他出來了,江湖上多了一個錐子周。回歸到更本質的寫作者的身份,他也足夠勤奮——略一估算,他每年寫作的字數在30萬字以上,還不算《綠書》這種零碎文章。要知道,大多數時間他不是在飛機上,就是在接客中。
作為一個苛刻的編輯,我經常批評老周,說他的東西太糙,應該精益求精。《茶葉戰爭》改版前,寄了一本我看過的給他,里面折了三四十頁修改意見。其實論勤奮程度,我拍馬難及老周。他閱讀量大,眼光敏銳,從根底上說是一個純粹樸實的讀書人。他對自我的認知足夠清晰,所以時常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,卻不會忘記自己的來處和歸處。世界那么大,他去看看而已。我也自詡讀書人,寫作上卻懶惰異常,能拖拖能躲躲,一年能有個幾萬字就謝天謝地,還是被追著趕著才行。
我的作者,似乎都有這種對事的精誠態度。比如身居美國的歷史學家許倬云先生,《梁啟超傳》作者解璽璋老師等,都是天分很高又極其勤奮嚴謹的人。
《茶葉江山》出版后,老周來北京做活動。有兩件事我印象很深刻:其一,是我安排給他的住宿,就是一家快捷酒店,老周非常淡定——他做過出版,能體諒;其二,我們一起在北大社印刷廠簽書,半天多他就著盒飯簽了兩千本。這是個單調而辛苦的活兒,誰簽誰知道。不過,老周將其看做和讀者溝通的一個方式,毫無怨言。年初我和王瓊見面,她對老周最贊不絕口的一點也是:他可以在茶博會從頭蹲到尾,就是為了接待聞訊而來的讀者。
老周對讀者的尊重,也贏得了豐厚的回報:圖書銷售,成為茶業復興主要的盈利模式之一。經常見到老周一下飛機就奔辦公室——又有很多讀者等著收他的簽名本,得簽了趕緊發出去。前幾天老周跟我講,參加一個茶博會一口氣賣了幾千本《茶葉戰爭》,回家立馬又收到數千冊冊訂單。這話聽得我一陣憂傷——要是《綠書》早點出來多好。
老周有個習慣:隨時在朋友圈直播自己的生活,點評朋友,也發布自己電光火石的想法。加上他各地演講的文稿,近年寫就的文章,就是這本《綠書》。所以,我給加了一個副書名:周重林的茶世界。我們商量好,六月份書出來,結果直接拖到了年底。很多讀者對此失望,老周也感覺對不起讀者,很有壓力。
本來我覺得,這種事情隨緣,晚點就晚點。被他這么催了幾次,也就催出來幾絲罪惡感。于是,努力克服懶癌,寫了這篇文章。這就是,我不得不如此吹捧,或貶損他的理由之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