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的價值

茶無非就是樹葉，但這樹葉，卻不是平凡的樹葉。如果把茶當做文章來讀，天南地北的茶葉，各有自己的情致。大千世界，蕓蕓眾生的口味不同，對茶的愛好也不同，各種茶，都會有市場。茶的普世價值，超過咖啡和可可。對中國而言，茶無疑是排在第一位的飲料。
訪茶之時，你會感受到茶之美，茶之秀，茶之味。茶美是通感效應，高山云霧出好茶。在高山之巔，在云霧飄渺的地方，茶是仙子，不辜負大自然的靈氣，氤氳出一團神氣。茶之美，就誕生在遠離凡間的地方。一株茶樹，猶如在山上修煉多年的禪人，方明白自然之美才是大美，人間之秀才是脫俗之秀。
沒有歷史記載的古茶樹，好像裸體的孩子。它從古代走來，怡然自得了上百年甚至幾百年。沒有人記得它們是鳥兒銜來的果實落在大地上的產物，還是人類自身為了繁衍而種植的解困之物。它們在大山之上，與云霧繚繞，與日月同輝，與百姓同在。它們看著人類一代代死去，一代代又成長起來。房頂長滿了青苔，天長日久，連同這里的人們，也如山雞一樣，幻化成自然的一部分，茶們，自然也融化進這美景之中了，像默契于大人的孩子。當膩歪了煩躁的城市生活的人們來這里尋覓一份靜雅時，茶樹們超然的姿態，像百姓素樸的眼神。云依然在云外，茶卻直抵人的內心了。至此，茶完成了無聲的價值嬗變。茶與人的對峙，茶與人的融合，形成新的意象。天地人，好像還是過去的天地人，又好像斷然不是以前的天地人了。
具有貢茶品牌的香茗，恰如世代尊貴的家族，嘗受著皇天后土的恩賜，以一種尊貴的標簽，享受人類的青睞。有史之茶與無史之茶，最大的區別是前者擁有更多文化的意義。人類編排了文化，卻用文化來糊弄自己。越來越多的貢茶，走向了神秘之境，發展成超越人間萬物的圣品。加工工藝越來越復雜，保留時間越來越漫長，在貌似敢于酒競爭的履道上，越走越遠。在需要辨別黃金花與黃斑霉菌的道路上，古典貢茶以自己的傲慢，輕蔑著人間眾多翹首以盼的茶客。每當看到古典貢茶不可一世的樣子，我就想起在一棵被人忽視的古茶樹前，摘一枚古茶樹葉，以無言的姿勢，咀嚼那茶的香氣。太多的自然生命里，蘊藏著最原始的美好。人們以蹂躪過的美當做美的本質，實在是對美的誤讀啊！
我更愿意回到人類最原始的狀態，去品味一枚茶葉的滋味。不必感受揉制、堆沐、乃至多年的沉伏過程。我只要品味，那些沒有任何附加值或者說沒有任何文化符號的茶葉，將其咀嚼在唇舌之間，享受啜甘飲甜的滋味，就足夠了。
和華麗包裝相比，我更喜歡赤身裸體在天地間的自然茶葉；在各種色彩炫耀的茶中，我更欣賞接近原生態的綠茶；在倍受茶農呵護的茶園之外，我更喜歡野茶的無忌。在人類追求崇高和繁復的道路上，我們忘記了先祖最初與茶的自然對話。只有自然，才造就茶本身原始的價值，所有的附加都會讓茶蒙受被蒙蔽的恥辱。茶如果會與人類辯論，它怕也只想保持最初的完美，而不是讓文化的虛偽沖潰它的本真。從這個意義上說，我更喜歡咀嚼一枚蘊藏天地靈氣的茶葉，一點一點品咂自然的味道，而不是打開華貴數層的包裝，看到茶委屈著一路走來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