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農與茶的奇緣
發布時間:2025-02-11 點擊:27
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,一株野樹,默然地隱身于萬綠叢中,與周圍那些身材偉岸雄強的喬木相比,它似乎顯得太單薄、太矮小、太平凡了。沒有誰注意到它的存在,它實在太不引人注目了。甚至它連一個固定的名字都無緣獲得,有時它被稱作槚,有時又被稱作荈,有時它是茗,有時它是荼……
就像是一顆深埋于泥土中的珍珠,又像是一塊被頑石包裹的美玉,它孤獨地守望著沉寂的山野,經受著千古磨難,歲歲枯榮,生生不息,一年年,一代代,含英咀華,餐風飲露。沒有人知道它的奇妙品性,沒有誰哪怕對它多垂顧一眼,它煢煢孑立,形單影只。
它不知道自己已經生長了多少年,更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待多少年。那是一個文明尚在萌芽之中的混沌世界。
那時,人類還處在蒙昧初開的時節,不辨麥菽,不識耕種,疫瘴蔽野,虎豹橫行。在暴戾無常的大自然面前,人類顯得那樣弱小、那樣無力。他們每時每刻都要為生存而拼搏而流血而喪生。他們祈禱著神靈的庇護,企盼著神力的保佑,渴望著神人的指引——于是,一位“人身牛首”的巨人誕生了,他就是華夏子孫的始祖之一——炎帝神農。
神農是位了不起的農業專家,他將一只丹雀銜來的九穗禾“植于田”,耕而種之;他“作陶冶斧斤,為耒耜鋤耨,以墾草莽,然后五谷興助,百果藏實”;他興水利,掘井灌溉:“神農既育,九井自穿,汲一井而眾井動”。在神農的帶領下,中華先民創造了最原始的農業。
神農還是一位極富獻身精神的醫藥專家,他目睹百疫肆虐、萬民罹難的慘狀,毅然決定以身試藥。他裸身赤足,樹葉蔽體,走入密林深處,一路饑餐野果,渴飲山泉。一日忽遇大雨滂沱,神農避雨崖畔,身冷腹寒,他信手抓起一株野草塞入口中,慢慢咀嚼。不一會兒,一股辛辣的暖意自腹內升騰,剎時饑寒頓消,血脈通暢。神農感念此草奇功異效,便以自己母親的姓氏,命其名為“姜”,從此,中華藥史上便有了第一味草藥。神農則從此開始了“嘗百草”的漫長而艱辛的歷程。
以神農的名字命名的我國上古醫書《神農本草經》中曾這樣寫道:“神農嘗百草,一日遇七十二毒,得荼而解之。”這里所說的“荼”,正是那生在深山無人識的矮小的野樹。它是怎樣與神農大帝不期而遇的呢?
傳說總是瑰麗而神奇的。原來那日神農嘗草試藥,行至密林,遇到一種金綠色的毒草,神農剛把這毒草吃下去,頓覺天旋地轉,仰面栽倒,當時氣絕。然而,不知是上天有意的安排,還是神農命不當絕,他竟倒在了那早已靜候了億萬斯年的野茶樹下,只見那矮小的野樹輕舒枝葉,將其葉片上貯存的汁液一滴滴地點入神農的口中。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,神農竟然起死回生了。他大喜過望,當即采下許多樹葉,儲入隨身攜帶的行囊中。從此,那靜默萬年的野樹,隨著中華先祖走遍了華夏大地,它永遠告別了孤獨,成了人類永恒的朋友。
相傳神農的肚子非常奇特,肚皮透明,心肺腸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,像水晶一樣,無論吃什么東西,都能一目了然。自從發現了那具有解毒神效的樹葉之后,神農便開始觀察這小東西在自己肚子里的“表現”。他驚奇地發現,這綠葉一落入腹中,便上下滾動洗滌,像是在肚子中檢查什么,直到把肚里的各部分都洗得清清爽爽的。神農索性給它起了一個名字,就叫“查”。據說,這就是后來“茶”字讀音的最原始的淵源。
神農嘗百草圖
神農有了“查”,嘗百草的速度明顯加快了。每當一中毒,只需塞幾片嫩葉到嘴里,就可確保無虞。他嘗了無數花草樹葉,凡是能食用的,就放在右邊的袋子里;凡是能治病的,就放在左邊的袋子里。慢慢的,右邊的袋子鼓鼓囊囊的裝進了47000種;左邊的袋子里都快漲破了,共發現草藥39萬8千余種。凡是神農走過的地方,百姓都懂得了耕種五谷,識別草藥,他們感謝神農為人們驅除了饑饉和瘟神,同時也感謝那救助了神農的“查”。
然而,天有不測風云。一天,神農發現了一種藤狀植物,開著黃色的小花。這是一種他從未嘗過的花草。他順手掐了幾片草葉,吃到肚里。誰知那草葉一進肚,神農的腸子竟一節一節地斷開了,他還來不及吞下那解毒的“查”葉,便死去了。這是一個悲壯的完結,也是一個令人遺憾的完結。后人沒有去抱怨“查”的遲誤,只是把憤恨記在那罪惡的毒草上,把它稱作“斷腸草”。
直到今天,江南的許多地方還在流傳著這遠古的神話,對那攀援在墻垣或籬笆上的藤狀植物心存戒備,而對曾救神農于危境的“荼”或“查”,卻依然津津樂道。
神話,是文明的最初源頭。而茶的神話,則同樣是茶文化的源頭活水。陸羽《茶經》說:“茶之為飲,發乎神農氏,聞于魯周公。”而作為中華文化的開山鼻祖之一,炎帝神農與茶的淵源又何其深遠。由此不難斷言:中國茶文化堪稱是中華文化中最古老、最接近源頭的一條支脈。惟其如此,它才愈發顯出其獨具魅力的奇光異彩。
當年,那株隱沒于萬綠叢中的低矮的小樹,如今已綠遍了千山萬嶺;當年那一滴滴點入神農口中的茶汁,如今已化作全人類的杯中飲品——這早已不是來自蠻荒年代的神話,而是世人共睹的現實了。然而,當今人舉杯啜茗時,該不會忘記那位裸身赤足,跋涉于荒山密林中的老人吧?若沒有他的發現,那煢煢孑立的茶樹,或許至今還在那曠野中顧影自傷呢?
注:本文作于1991年8月,定稿于1998年9月23日